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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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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周星星是去歲開春前出生的,再有幾日就是他周歲了。

七月大暑過後,等秋收一忙過,天色驟然就冷了下來,沒怎的覺得,就從徐徐的春風,到了凜冽的冬日。

單薄貼身的紗衣盡數換了下來,針線房從八月立秋後就開始趕制家中幾位主子的冬衣,,趕在立冬前,每位主子都各縫制了四五套。

這兩月家裏也辦了好幾樁事的。

孫氏已經打好了包袱,只等過幾日就要走了,巧娘早兩月就接替了他的位置,喜春在閔管家面前誇人的話出自真心的誇,八九月孫氏有了辭意,喜春讓她接觸孩子的時間就更少了,把巧娘提了上來,她早走晚走都沒影響的了。

沒剩幾日,喜春也不留人,叫賬房給她結了銀錢,孫氏就帶著自己的小包袱從後門走了,門一關,雙方契書就作廢了。

其後就是他們莊子上養奶牛的事兒,這事兒是周秉親自去跑的,問過養牛羊的老把式,去人家莊子上給買了兩頭來,放在莊上差了人專人伺候著,要入口的東西,要養得精細,草料、清潔,跟之前的放養可不同,飼養的奶牛光是一身皮毛每日就要定點的清理幾回的,草料是挑的嫩嫩的青草,水是山中的泉水。

挑來的牛一大一小,大的已經產奶了,小的還要在養一年半載的,送去了莊子上,要先按照這套流程來先養上幾月,才能把奶送到府上去。

周嘉提的那個莊子正是那位已經退學的同窗,姓孔的同窗家中的莊子。

孔家要賣莊子,賣那個養走地雞的莊子。

周嘉講義氣,人莊同窗雖說是從延津書院退學轉去了私塾進學,但他又不是那等看不上去私塾讀書的,在哪裏進學都沒差別,他還很大方,同窗都吃不上雞蛋了,自己掏錢給同窗每日補貼兩個雞蛋,叫同窗重新過上“大戶人家”的生活。

為了這幾個雞蛋,同窗對他感動得無以加覆,旬休的時候還學著話本子跑去城郊,對著黃天厚土結拜了起來。

以後的稱呼就成了“大哥”、“二哥”。

養雞莊子要賣,孔良輝頭一個就給周嘉透漏了口風,還把家裏捂著的消息給說了,周嘉回來後給她轉述的,“大夫看過了,發了雞瘟,已經整治下來了,莊子山頭全灑了藥,隔幾日灑一回,已經灑了好久了。”

灑了沒用,地是沒問題了,但是餵不了雞了,好些大夫都看過了,人說了,地可以種別的,但不能養雞,怕養了又把早前的雞瘟給惹出來,再等個七八年就沒問題了。

孔家是遠近聞名的養雞大戶,就是靠著養雞這一手本事起家的,如今這莊子養不了雞,要空上七八年,還不是一兩個大夫這樣說,孔家想靠著莊子重新養雞發家的願望落空了,以他們如今的家境,是等不了七八年了。

孔家幾個兒子一商量,幹脆散夥分家,各家管各家,再把莊子給賣了,一家還能分點銀錢,不拘做甚小本買賣都有本錢兒。

喜春是要租莊子來種藥材,買莊子也可以,她那莊子不養活物,倒是不怕,孔家的莊子就在城郊出去沒多久,馬車也不過三刻,周嘉通風報信後兒,喜春就聯系上了孔家,回頭還給周嘉包了幾兩銀子,說是他的辛苦費,“跟你兄弟去多買幾個雞蛋吧。”

隨口一句話就掙了銀子,周嘉腦子就轉開了,給他落難的兄弟買了一半銀子的雞蛋,叫他提回去慢慢吃,就開始在他身上套話了,套了回來就來嫂子喜春這兒換銀子。

甚麽“有三家人也看上了孔家的莊子吶”,“這些人帶話壓了多少銀子”啊,叫喜春心裏就有底了。

跟孔家商議買下孔家莊子的事從立冬後就開始談,談了月餘,趕在大雪之前,又見了回面兒。

喜春兩個親自過去的,大早走,冬日的天兒便是一大早了也是灰蒙蒙的,風一吹在臉上就生疼,房裏半開著窗,角落架著幾個暖爐。

入冬後,喜春兩個都不抱周星星出門了,每日只抱著人在房中走,在床前看看外邊的臘梅,多是看他耍著玩具。

喜春出門帶了帷帽,身上裹著披風,她一身嫩黃的披風,身邊周秉是一件墨色的鬥篷,扶著人,踩在木質的回廊下,一出了回廊,撐開傘,把人遮如傘下,擋著綿綿細雨。

幾個丫頭婆子端著熱水擦柱子,嘴裏還哈著白氣兒,見主子跟夫人上了馬車,風打過的臉頰嘶了聲兒,小聲說道,“都說富貴人家清閑,衣來伸手的,你們看看咱們家爺跟夫人,這個天兒還要出去談買賣,這富貴可不是這麽好當的呢。”

“那可不,誰閑著能躺出個富貴來的?”

遠遠見嚴謹的甄婆子出現,幾個人推了推,“快別說了,甄嬤嬤來了,快幹活吧。”

要給歲節前忙活,把府上上上下下給清理灑掃。

府上的丫頭婆子,要說甚麽時候最忙,也就是府上辦宴和四時節氣的時候了。

甄婆子施施然穿過回廊,又從丫頭婆子身邊走過,四處打量著。

喜春一上了馬車就拿了個湯婆子抱著,微微的熱氣兒從手心處蔓延開,叫她忍不住喟嘆開了,把手中的湯婆子分給了兩手空空的周秉,仰著雪白的小臉兒朝他笑:“給你也暖暖。”

周秉低頭看了眼裹著牡丹紋繡的湯婆子,下邊還墜子給毛團,全然一副女子用的模樣,有心想拒絕,“我不冷。”

“還不冷?”喜春在他手上摸了摸,比她手的溫度還涼上不少,證據就握在手頭的,還想狡辯,“你自己捂捂,都涼成這樣了還叫不冷吶?”

“你抱著,等捂熱了再給我。”

喜春又不是委屈的人,叫後頭的巧香又遞了個來,外觀花紋一模一樣,甚至連大小都一模一樣的湯婆子,她摟在手裏,還跟他說,“你看這底下的毛團裏,其實還有個鈴鐺的,走動的時候這墜子一晃,下邊的鈴鐺也就跟著響動。”

她抱著搖晃幾下,果然叮叮咚咚的鈴鐺聲想起,她還用手肘推了推周秉:“你那個也有,你也試試。”

周秉不應,臉上明顯的寫著不願。

“嗳你試試,搖鈴鐺還真挺好玩的,咱們兒子這麽喜歡搖鈴鐺,你這個當爹的定也喜歡,你試試。”周秉還是不應,喜春看著他,把手中的湯婆子放到一旁,伸手過去,拿自己的小掌包裹住他的大掌,漾開笑,“就這樣,左右搖一搖,你看,是不是鈴鐺響了。”

“叮鈴”

“叮鈴”

稍顯冷清的空氣中,清脆的鈴聲添了幾分鮮活,周秉心頭略略無奈,甚麽叫他也定然是喜歡的,分明是她喜歡才是。

兒子這些貪歡愛耍的性子分明與這個當母親的一般無二。

又是幾道鈴聲響起,喜春擡了擡眼,頓時放開手,周秉無意識的,手晃動了幾下,他頓時意識到,很快垂下眼,抱著湯婆子不吭聲兒了。

喜春抱起了自己的湯婆子,一路上嘴角就忍不住笑。

孔家已經有人在莊子門口等著了,孔家兄弟們自打散夥分家的事情說定後,就巴不得早些把幾個莊子給賣了分錢。

除了這個養雞的莊子外,在過去一時半刻的,孔家還有個莊子,也要賣。

分家牽扯到利益,孔家兄弟們心頭就有不少小心思了,想早些出手,又想賣個好價錢,多分幾個子兒,算上周家,已經請了四五波人來看過了。

歲節前,這莊子一定要賣出去,等歲節過了,吃過了團圓飯,大家就一拍兩散。

這四五波人都是從兄弟幾個口中聽到風聲後趕來的,怕其他人偷偷得了銀子賤賣了莊子,損害了其他人的利益,只要有人來,必定是兄弟幾個一起來的。

周家又不一樣,周家不是從兄弟幾個口中漏出去的,而是從二房,他們的侄兒口中漏出去的。

孔家的長輩兒都沒幾個厲害的,小輩兒就更不行了,大都被送去了書院讀書認字,更沒這腦子暗地裏幹這聯合外人,給他們下絆子的。

兄弟幾個各有心思,隨著馬蹄聲近了,心頭的心思都沒了,孔老大帶著兩個弟弟親自迎了上去,“周東家、周夫人。”

“我們莊子能接你們這兩位貴人,那可真是蓬蓽生輝了!”

孔老大這個“蓬蓽生輝”的詞還是昨日夜裏跟家中在私塾進學的兒子學的。

就他們這小破莊子,早前來過的幾波人就不說了,只是有幾個錢的人家,但今日來的這兩位就不同了,知府大人的親堂弟,他們秦州府最有錢的人家,這兩載不時就有周家的大買賣傳來,如雷貫耳啊。

都沒想過,周家還看上他們這個小破莊子了。

孔家二房不甘落後:“昨夜裏就聽我們家良輝說了呢。”

“夫人要買莊子來種藥材,我們莊子正合適,把土一翻,陳年的肥料盡數給埋下去了,別說藥材,就是莊稼長得也好的。”孔二擡了擡手,在兄弟幾個的譴責下,“兩位裏邊請,咱們去看看。”

上回見過一回,只談了談,問詢了價目、莊子大小等大概情況。

孔大孔三壓根不知道周家要買莊子來是做何的,現在被孔二一點出來,兩個人臉色都不好了。

懷疑孔老二是不是悄悄背著他們跟周家接觸過了。

養雞的莊子再大,位置再偏僻,長年累月的,那味道也說不得好,遠遠就能聞到一股臭味兒,這還是如今養雞莊子不養雞了,又灑下大量的藥粉給蓋下去的,要是在天熱的時候,那氣味怕是更難受。

周秉扶著人:“我上去就行,你留在馬車上吧。”

“都到了,我也去吧。”喜春聽周嘉說過,他兄弟說了,為了要賣莊子,孔家大大小小早就過來把莊子上下打量幹凈了。

孔二如今也是這樣說,“上頭我們兄弟們打量得很幹凈,這莊子以後不養雞,改做其他的,用不了一年半載就沒味兒。”他們常年聞,倒是習慣了。

孔大孔三也跟了來,點頭應道:“是是是,上邊絕對找不出甚臟的臭的。”

喜春扯了扯周秉的衣角。

他默了默,只得隨了她,“走吧。”

走了沒幾步就是莊子裏頭,過了門欄是一大片空地和連綿起伏的小山丘,大的也有,在莊子最裏邊,高高的山峰聳立著。

孔家養的雞是真好,不然也發不了家,孔大指著那些連綿起伏的山丘,語帶驕傲:“我們老孔家的跑山雞就是整日在山頭上放的,每日在山上山下的跑,跑出來的雞肉結實,味道鮮美,早前說起雞,府城誰不知道我們孔家養雞那是一絕,是有秘方的。”

他家的秘方早就被用幾個雞蛋給套出來了,都沒叫阻止就說光了,就是在吃食上下功夫,讓雞滿地的撒歡,滿地的跑。

真正說起來,其實也稱不上甚秘方,養雞多年的人自動摸出來的一套法子,只要養得好,註意打掃衛生,這雞活的就多。

莊子上確實跟孔家兄弟說的一般,裏邊除了味道不好聞,腳下倒是幹幹凈凈的,常年有雞在地面兒上跑,莊子上的土地比別處都要更緊實些。

“周東家,周夫人,我們都是做買賣的,不騙人,你看看,這莊子大,山頭多,還背靠著大山,正適合你們種藥材,便是不種藥材,繼續養雞都是沒問題的。”孔二道。

剛說了不騙人,眨眼就騙人了。

果然是做買賣的,真一套假一套,真真假假的,一個不註意就要上當的,跟他兒子相比,可是奸猾的了。

周秉目光沈沈:“價格。”

他話少,又添了句,“外加你們在最外城的莊子。”

“那、那個也要?”孔二顫著音。

“嗯,合適就要。”周秉輕輕頷首。

商人行商,不免要誇大幾分,周秉對此心知肚明,也並不意外。真正說不得半句大話的,在這行是做不長久的。

孔家兄弟頓時高興了,還問:“要不要去看看那個莊子的?”

孔家那處莊子也挺大,裏邊還種著青菜糧食,更多的都是被割掉的一茬一茬的青草,一個莊子的雞,日日吃下去,壓根不夠的,這外邊的莊子種的就是供應給養雞莊子上的雞的草料,養雞莊子停了過後,這裏也就空下來了,青草已經長到手掌伸了。

這處莊子孔家人沒怎麽打理,但該圈出來的都圈了,莊子也夠大,跟旁邊一塊一塊的田地相比,要是買下來會省不少事兒。

莊子看過了,就該商談價目了。

喜春也不想討來討去的,也直接,“你們說個合理的數目,要是行,我們就買了。”

孔家兄弟對視一眼,孔大按他們早就商議好的價格,比了三個手指。

指三,三千兩。

“多少?”喜春微微側目,目光在孔家三兄弟敦實憨厚的臉色掃過。

著實對不住這張臉的。

孔二似模似樣的:“周夫人,實不相瞞啊,這兩個莊子可是我們孔家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要不是這回家中出了事兒,我們是斷然不會賣莊子的。”他頓了頓,“這兩莊子好啊,水土好得很,養什麽都肥大,雞鴨魚樣樣不在話下。”

又騙人了。

喜春道:“你們家那養雞莊子怕是好些年養不了活物兒的。”

喜春開口就點明了。

她先前沒說,也是看莊子的時候,這些話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他們心頭都有數,現在到談買賣了,還想拿假的來就不行了。

孔家兄弟嚇了一跳。

“你們不知道我們周家有藥鋪嗎?我兄長就是大夫。”喜春點的更深了些,她還如實說:“你們那個養雞莊子如今也只有地肥這一個優點來,味道沖,地面兒硬,還有那些房舍,以前都是養雞的,這每樣都要再收拾一番,算下來要花費的精力可不少。”

三兩下就把孔家兄弟神吹了了一路的養雞莊子給挑出了一半的缺點來。

兄弟幾個被揭了短兒,一時都有些說不上話。

“那、那你們出個價。”

“兩千五。”

喜春砍了五百兩下來。

孔大漲著臉,“這有點多吧。”

“還好,你們這莊子要是挨著府城,那肯定就一個養雞莊子就值幾千倆。”喜春笑瞇瞇的。

孔良輝給周嘉說過,買他們莊子的幾波人,開價最高還不到兩千,喜春給兩千五,是算計過這兩個莊子的地形和畝數的,按市場上等田的價目給算的,兩個莊子一起還多添了幾百兩。

小叔子的兄弟都喊上了,她也不能摳得正好給著莊子的本錢。

孔家這裏要是談不下來,他們還有一個去處去看看,閔管家打聽來的,有一片幾百畝的田地要租賃,價格也合適。

兄弟幾個巴巴的朝周秉看了過去,“周東家,你可是我們商戶的榜樣呢,大家都是行商的,你也知道我們的辛苦,不如,你再給加加?”

大男人在外都是要臉的,孔家兄弟深谙此道,每回只要他們這樣說,那些東家總是會看著給添幾個銀錢,維護在家中當家人的身份。

周秉詫異的看了過去,顯然是沒料到孔家兄弟竟然眼看說服不了喜春,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頭上來,難道他們不知道,周家的東家是個懼夫人的嗎?

“你們,不知道我在外的名聲?”

孔家兄弟面面相覷,老實巴交的臉上寫滿了“不知道”,孔二大膽的猜了句:“周東家英明神武,我們豈有不知道的。”

“對對對,可是我們的榜樣!”孔大孔三不甘示弱。

周秉英挺的面容銳利,難得柔和下來,勾了勾唇,“不,是懼內。”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是拍馬屁,結果成了拍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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